作者：李晔

       今年是老爷子过世第七个年头了，每逢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会深深地怀念他老人家。

       在老爷子仙去前不久，在常德伯伯家附近的中医院住院期间，他坐在窗前的轮椅上，楼下是熙熙攘攘的大街。我跟随父亲从益阳过来医院探望他，他们两就当时看过的一篇博文，讨论关于人的灵魂是否存在的问题，那篇博文中提出了许多玄妙的问题和观点，大意是人的灵魂不会无缘无故消亡，平时精神和意志力愈强的人愈不易消亡、心存善念的人灵魂不会无故消亡。当时，老爷子对父亲说“物资的东西人类容易搞清楚，精神世界我们还远未认识，很多东西还需探索，不能轻易否定或肯定。”我想，这应该是爷爷以他近百年的人生经历和他的睿智总结的世界观。那天，他们还讨论了关于平行世界、位面、佛教的一沙一世界和其它一些比较玄的东西。

       爷爷干了一辈子教育，虽然学的理化专业，可他从历史地理到哲学文学甚至生物天文无不涉猎，可说文理兼通。他的博学使他身边的所有人，包括家人、朋友、学生、同事都敬佩不已。他的许多老学生对老爷子博学记忆犹新，老爸经常对我说“人们最佩服你爷爷了，他当校长时亲自上课，而且经常为不同学科的老师代课，大家最喜欢听他的课了。”那时老爷子几乎什么课都能上，包括军事体育，在我们心目中他无所不能。因为文理兼通，课堂上旁征博引，学生怎能不喜欢。但是，有一门学科他从不去代课——英文，虽然他从小就上教会学校，其实英文很好，还在大学读书时就与同学张映春(后为中南林业学院教授)合作翻译出版了一部数学原著《范氏大代数》，他后来对我们说，我一口益阳英语，就不要误人子弟了。

       老爷子离休后仍然学习不止。后来眼睛看不清楚，就让我姐姐、我爱人用打印机放大字体打印成册一字一句地默读，还让我找来音频朗读文件用复读机播放。他喜孜孜地告诉我们，唐诗300首他能背其中的280余首，宋词能背200余首，晦涩难懂的《道德经》他居然能一字不漏地背诵，还经常给我们讲述其中的奥义。凡见过他的人无不惊叹，这哪像年近百岁的老人家，头脑如此清晰。殊不知，他虽然目力逐渐衰弱，但他从未停止用其它感官和头脑探索这个世界。

       小时候父母工作忙，我经常在爷爷奶奶家，“砍脑壳的”是我听到最多的奶奶对他的称呼。奶奶身体不好，常年吃药，心情难免时有郁结，免不了发泄点情绪，“砍脑壳的”不但从不生气，还笑呵呵的，奶奶因病住院时，老爷子守在床前寸步不离，端水热饭，洗脚倒尿，从无半点抱怨和不满。在奶奶过世之后，我领着老爷子去三亚散心的时候问过他，老爷子说我了解你奶奶，我们在一起生活八十多年，你奶奶是一个好强的人，她生的都是自己的气。与现在动辄轰轰烈烈的爱情相比，我们更为这平平常常的爱打动，和大多数人的生活一样，多是琐碎、平常而又平淡，多少人爱慕你年轻的容颜，我却唯独愿意陪你终老。

       在老爷子过世前一周，在病床上再次对伯伯和爸爸简述了他的主要经历。最后他说，《中庸》中提倡“博学之、审问之、慎思之、明辨之、笃行之”，我得了最后这个，其它做得不一定好，一生唯笃行深得其髓。爷爷，您知道吗，您的身体力行一直在无形的影响着我们，笃行就是我们的家风，将使我们——您的儿孙后辈受用无穷！

       谨以此文纪念老爷子，一生做好一件事，一生深爱一个人。